--“The seagulls fly off,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.”---
月光倾倒入泳池,莹白的朦胧的。一切变得圣洁,小小的一方池变得无限大,像沉静的海。蕾赛欢脱地搅动着池水,带起涌动的波,鱼鳞一样的光刺眼地闪,晃得人一阵恍惚。池变成了海,水波变成了浪花。
蕾塞仰头,眉眼都弯弯,是海里漂泊的小船。身子藏缩在冰凉的水里,脸却是心动的红---抹了一层玫瑰香粉的红。
天气不好,惊雷混着强光劈下,雨突然下坠,拉出细长的银丝,划烂忧郁的夜。
蕾塞抬头,双手也迎合着雨滴的旋律,拍打着池面。拍起优雅的水花,从下而上绽放又凋落,也像雨。
她招手,电次做梦一样地跳进池里,是魔术师手下迷迷瞪瞪的志愿者。
:让我来教你游泳。
他把手放到蕾塞手上,把头埋到水中。
闭上眼睛,他脑海里浮现烂漫的春天,有爱心泡泡泛滥出来。蕾塞穿着浅湖一样绿的超短裙,和她的瞳一样的绿。格子条纹歪七扭八的斜着,不显得乱,倒是轻巧。憋不出台词可以和她搭话,只好从花店里鲁莽地凭感觉选。他抢劫下开得最艳的雏菊,然后弯下腰诚挚地把它递给蕾塞。蕾塞把花插进脑后扎起的发束上,她抿着嘴,弯起一个克格勃女特工人人擅长的微笑。
那笑脸又叠加在此刻细雨迷蒙的夜里。
:换气。
电次仰头,随着新鲜空气一起涌入的是燥热的夏日。
蕾塞的手腕,细又白的手腕,被他紧抓握在手里,他们在不知名的柏油马路上放肆的奔跑,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汽车的轰鸣,是交响曲吗?还是你我迟到的青春呢?旁边古老的小店外琳琅地挂着小孩子才会感兴趣的芭比和机甲,五彩斑斓的。他们很快逃离了钢筋水泥的树林,奔赴不知名的自由。蕾塞挣脱他,手指钻进他的指缝。十指相扣和他那双捡食过垃圾,握刀杀过人的手扣在一起。
跑吧,跑吧,路在,脚下。
蕾塞捧起水洒到他脸上,电次终是回过神。
:我已经教完啦,你自己游游看。
教了什么?教你什么叫爱,什么叫浪漫。
电次嬉笑着也去回泼她,四处充溢着水,雨水,池水,汗水。
扎进水里,他也学着蕾塞去游。
他不合时宜地想到冬天。
蕾塞打工的咖啡店里开足暖气,苦咖啡上飘缠着一圈白雾,袅袅浮起。她坏坏地笑,一双眼睛里晃漾着期许,绿莹莹的,像毒蛇的皮,闪着光。电次悲壮地闭眼,像将上沙场的士兵,为女人,冲锋陷阵。他一口灌下,很快扣着喉咙吐了出来。蕾塞的笑容没变,也没给他递抽纸,就那么看着他。
静静的。
只看着他,只有他。
他尴尬地笑:“这什么啊,难喝得要死,还有人喜欢这玩意?”
蕾塞还是看着她,几乎看不到嘴唇在动,只听到一个一个词蹦出来,撞到脑袋上。
“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人喜欢哦。”
可惜一年有四个季节,第二次换气时候他禁不住想起秋。
早川秋。
又想到公安部,自然而然地想到玛奇玛。
玛奇玛……玛奇玛小姐……………。
玛奇玛小姐,我好像爱上这个妹子了。
他不敢再想,玛奇玛的脸在脑海里逐渐清晰。干净贴身的白衬衫,和落下来的侧刘海…
一圈套一圈,黄金一样的恶魔瞳,像锁一样把他困住。
被主人关上了心门的狗狗,暴躁地抓着金属的围栏,叫嚣挣扎。
蕾塞说,我们私奔吧。
玛奇玛说,只能回答我“是”或“汪”。
蕾塞捧着他的脸,凉凉的拇指腹贴在他滚烫的嘴上。
对不起,玛奇玛小姐。
血很快喷涌出来,从此之后的一切像是八倍速的动作电影,混乱粗暴且不堪。
爱的意义是哄骗和谋杀。
:既然你是玛奇玛的狗,那私奔也没什么用呢。
冲天的火光和爆炸,蕾塞轻巧地飞跃一幢又一幢房屋。所有感情支离破碎。
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波浪,一样的人在对望。
他们见到真正的海了。
作为池鱼,看见海是一生中最大的不幸。
爱太稀薄太渺小,只够堪堪填满一个泳池。
海鸥碰上潮汐。海鸥被打湿了翅膀,潮汐托起洁白的羽毛。
然后--
海鸥远征,潮汐退伏。
and we depart.